Parallels-T295

Chapter.11

世上有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。

譬如特里劳妮出现又消失的原因，譬如闪电疤痕，譬如坏人，譬如宿命。譬如，爱意。

抽芽的草木，柔软的清风，回暖的日光，坚冰与严冬渐远——任何事物都阻止不了春天靠近的脚步了。

德拉科与哈利站在屋顶，感受着和煦的晚风。哈利展开地图，看着接下来的行程。

「要到达黑魔王山谷，我们还要路过一座山与一个村庄，大概需要一天一夜。」他气定神闲地说，没听到德拉科反应，偷偷瞄了一眼。

金发少年正揣着兜，望着远山。风吹乱了他的长袍与浅金色的头发，灰蓝的眼睛微眯，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。

「……噢。」良久，他含糊地应答了一声，「波特，你有什么计划？」

「这两天就出发，我们找到黑魔王，我来杀死他——用邓布利多送我的那把剑。」哈利说，说不上为什么，他对那柄宝剑有着天然的信赖感，好像握住它就握住了胜利一样。

德拉科慢慢转过来，双手搭在哈利的肩上，抵住哈利的额头，「现在还是太早了，在准备做足之前，先不要离开霍格莫德了。」

金发少年的气息喷薄在哈利的脸上，哈利快速地眨眨眼，脸蛋发烫，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，只听得到自己慌乱的心跳，原本计划好的说法变成一片空白，根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。

「呃……好、好啊。那你有什么想法？」哈利问。

「你在这里待着，我要出去一会儿，等我回来。」德拉科淡淡地说。

哈利还想问点什么，德拉科却已经转身离开，从屋檐上一跃而下，消失在哈利看不见的地方了。

 

 

这两天内就出发，然后一天一夜之内结束行程？这大概是德拉科听过的最傻瓜的计划了。

他自从有记忆以来，围绕在黑魔王与他的爪牙身边的时间并不算少，他们的实力他能不了解吗？

得想一个周全的办法。

或者说，就算不周全，至少也要将损失减到最小吧。

「我将勇者引入霍格莫德村了，我们即刻就要启程了。」

他故意发出了诱人的信号，果然，引得那些急于争功的恶龙纷纷嚷嚷着要来「接应」。这些家伙们的手下——更多黑魔法生物们也少不了想过来沾沾光。

「干得好，我的儿子。接下来就看你的了。」龙父说。

是的，接下来就看他的了。

夜风带着些微的寒意和凛冽略过金发少年的面颊，他手持宝剑行走在郊外的森林里，剑身在黑暗中反着银色的水光，清亮的仿佛阴翳埋埋中坚韧的一弧月亮。

一个人的征程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顺利。

当他干掉一个又一个落单的「同族」与「同伴」，打得它们措手不及，或闯入结盟者的巢穴，想办法将它们逐个击破，再或者差点同归于尽，一起落地奄奄一息。心里没有太多胜利的感觉，只是想将事情一件一件地解决下去。

他擅自偷了一些哈利的伤药，在归来前偷偷服下一点。这样，哪怕伤得再厉害，回去也像是没事一样——有时候愈合速度会很慢，于是到旅店还是有一点皮外伤的样子（噢，这一定是波特做的魔药）。

原本瞒着哈利独自出行就很可疑，在散步逛街考察走访之类的理由被用尽之后，迟钝如哈利终于发现德拉科的不对劲。

最先让他起疑的是德拉科那没整理好的、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。

仔细看的话，长袍有撕裂的口子，沾着灰尘和暗红色的东西，而脸蛋更可疑，眼睛下面有一块很严重的淤青。

「你去哪里了？这伤？」

「去散心。」

「可你这一身不像是去散心的。你究竟去了哪里？干了什么？」

「……我累了，我想睡觉。」

德拉科回来后直奔床铺，声音也懒懒的，连晚饭都没问，直接丢掉长袍窝在了床上，缩成一团。好像是真的累了一样。

可是狞人的血迹是不会骗人的。

哈利生气了，拽起了迷迷糊糊要入睡的德拉科，「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去哪里了？不然我——」

「……」德拉科挫败地移开了目光，沉沉地注视着木地板的纹路，胸口闷闷的，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
「不然我……」

声音柔化了一些，哈利坐在德拉科身边，扯开他的里衬，剥出了伤痕累累的背——有深有浅，旧伤添新。

德拉科听到了一声掩口的啼噎。

「我只是——我是去——」德拉科扭身想解释，哈利摇摇头，转身去翻随身的包裹。

几个药瓶被翻了出来，那只手还在包裹里摸啊摸——肯定是摸不到了，都被用掉了啊。

这下子，再也藏不住了。德拉科难为情地背对着哈利，低下头静悄悄地等待指责。

但没有，他只是愣了愣，然后拿出杯子，将药倒了进去。

「快喝下它。」哈利柔声说，将杯子推给德拉科。

「……可是，已经不多了。」德拉科看着药杯，里面的液体翻着光，他看见了自己那张沮丧的脸。

背上忽然有些凉，哈利蘸着药水为他擦拭。

「那也得喝下去，不然的话，它们会恶化的。」他说。

德拉科仰头一饮而尽，喉腔里的苦味逼得他睁不开眼。哈利还在耐心地一点一点为他擦药，可是他却等不下去了。

长久以来的忍耐，如一道高垒的闸口。现在它们破了，裂了，不堪重负了。

他再也忍不住了，他不能没有哈利。

眼眶红了，眼泪在里面打转，却倔强地怎么也不肯落下来。

扭身，哈利得到了一个吻。

轻柔的、甘醇的、又是苦酸苦酸的。

吻得越来越缠绵，越来越紧密，越来越用力，舌尖纠缠着，牙齿青涩地碰撞着，哈利的呼吸被夺去了。

呜——哈利的胳膊攀上了德拉科的脖子，有些难耐地发声。

即将激烈的吻却由此停了下来，结束交战后两个人都在大喘气，调整呼吸。

德拉科最先打破了平静。

他说，「我们，就不能不往下行进了吗？」声音沙哑低沉，第一次，哈利听见了他脆弱的抽泣，仿佛一个无依无靠、走投无路却又一无所有的孩子，「我们不走了，我们不去打黑魔王了好吗？你跟我走，我们现在就离开，我们去过新的生活，我——」

抽泣戛然而止于一个轻触。

哈利拉起了德拉科的手，将他的食指放在自己的闪电伤疤上。

德拉科又听见了那个怨气冲天的、不属于哈利的、邪恶的声音。

「不，」哈利眨了眨明亮的眼睛，温柔且坦然地说，「我是勇者，只有我才能打败他，我必须得去。」

不，你不能，你不能，你不要去……你明知道——

我知道。

哈利眨眨眼睛，双眼含着笑意。

我全都知道的。

黑发男孩被按在了金发少年的怀里，很紧很紧，很紧很紧。

那一刻，哈利知道自己的选择被接纳了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飞走了。

这些天来他想了很多。

预言的真假姑且不管，哪怕预言有误，他不是勇者，也没有这样那样奇怪的宿命。面对黑魔王崛起的这个事实，他也要尽全力去拼一拼。毕竟，胜利的话可以换来大部分人的安宁，不是吗？

哈利觉得德拉科一定能理解自己，支持自己，陪自己直到直面那场最终的战斗。

可是……

隔天早晨，他就发现在他身边哄他入眠的德拉科不见了。

桌上还留着一封信，明显是德拉科的字迹，他说：

「我要离开了，对不起。」

我要离开了，对不起。

那个向他伸手、说过要守护他、深深吻过他的少年毫无征兆地对他说：我要离开了，对不起。

他的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，脑子像被闪电劈中了一般，白光闪过后一片空白。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，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了地上。

 

 

 

tbc

 

12.